又到了每年高考的时候了。今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,全国高考被迫推迟了一个月。回想起来,距离我参加高考那年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三个年头了,现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。
高中阶段可以说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,确切地说应该是人生的滑铁卢。那年中考我以全班第一名、全校前十名的成绩满心欢喜地如愿考入神木中学预科班。在当时来说,神木中学是全县最好的高中,而进入神中预科班更是多少学子从开始上初中就梦寐以求的事情。在学习上从小就勤奋刻苦的我一直是父母心中的骄傲,同学眼中的学霸,老师口中的好学生。
我的母亲没有上过学,对此她一直耿耿于怀,偶尔也会在我面前抱怨上几句。那时候母亲家里兄弟姊妹多,她排行老大,要去生产队劳动挣工分。据母亲自己说,她那时候特别想上学,有几次偷偷跑去上学,回到家里外婆就不给饭吃了。所以母亲从小就教导我一定要好好学习。收到录取通知的那一刻,母亲自然是很高兴的,但一切都是预料之中而又顺理成章的事,所以在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。
进入高中就正式开启了我人生又一个全新的征程。开学的第一天,班主任就对我们全班同学说:“我知道大家过去都是各个学校的尖子生,不管你们曾经如何辉煌,但是在我这里都将一视同仁,千万不要错误的认为进入神中预科班就进保险箱了”。这段话我至今记忆犹新,但在当时听了却不以为然。
上高中后,我在学习上就开始有些懈怠了。篮球场上,无论严寒酷暑总会有我的身影。自习课上,我常常会捧着一本文学著作,细细品味,悠然自得。就这样日复一日,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,后来每当我走进教室,看到同学们都在废寝忘食地埋头苦读,整个教室里一片死气沉沉,仿佛连空气都是凝固的,就感觉到特别压抑。渐渐地,学习成绩也在不知不觉中下降着。再后来,各科老师讲课的节奏都明显加快,我听课有些吃力了。高二期末考试后,我就从预科班被调到了普通班。
在普通班里遇到了我最要好的朋友,两人一拍即合,成为了同桌。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们一起逃课去打篮球,记得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逃课,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,但确是那样做了,我开始变得更加放纵堕落,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了。
那时候,我表面上每天开心快乐,可实际上内心却倍受煎熬。每到阴天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,天黑的时候总会一个人呆在屋子里,关上灯,静静地躺在黑暗之中,这时,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莫名袭来,怎么都摆脱不掉。有时候,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独自去篮球场上挥汗如雨,剧烈的运动能让我暂时忘记痛苦,甚至带来短暂的快乐。傍晚时分也常常会一个人在校门口那边条窄窄的街道上徘徊。
高三毕业了,我第一次参加了高考,就在同学们都在忙着估分、填报志愿的时候,我跑去操场打篮球,当时只是不愿去想,也不敢去想眼前的事,只是想短暂地麻痹自己。可是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的,高考成绩出来后,我的分数只能上三本,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,可拿到成绩单时我沉默了很久。还是母亲先开了口:“孩子,再复读一年吧。”没有丝毫责备,也没有多余的话语。从那一刻起我便暗自下定决心,一定要再好好学一年。
学校还没有开学,母亲决定陪读,就独自一人跑去学校跟前租房子了。开学前几天我见到了母亲,她憔悴了许多,头发有些凌乱,大把大把的吃着药,深深的自责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。“屋漏偏逢连夜雨,船迟又遇打头风”,就在这时,另一个坏消息传来了,我的成绩没有达到神木中学补习班的录取分数线,只能去神木县其他高中复读,但是母亲坚决不同意。当时神中理科补习班有两个,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是我在预科班时的数学老师,为人和蔼可亲,班里的同学我也大都认识,于是我在没有报名的情况下,就临时坐进了那个补习班里。
补习班的教室很大,班里有一百多人,老师讲课都会拿着扩音器,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,但每次上课我都会拿着凳子坐在教室的走廊里,很认真的听讲。因为没有报名,所以每次考试后我的试卷发下来都是没有被批改过的,我只能一边听老师讲评一边自己批改。有时候周围的同学不愿做试卷就会想到我,我总是很乐意帮忙,如果考的成绩不错,他们就更愿意让我代劳了。
在补习班里最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的是学校不定期的突击检查,检查的内容就是班里有没有像我这样没有报名的学生,如果当场被查出来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。检查人员从前门走进教室,我就只能很快从后门溜出去。这时候操场就成了我一个人的“教室”,我只得带着书本坐在操场边上看,每到此时我就感到很心酸,同时也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已经不属于这里了。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,怕她会担心。
学校每月都要组织月考,考生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,考场里没有我的考号,更没有我的试卷,我只得坐在家里自己看书,这时候母亲便着急了,开始没完没了地唠叨,我只好一个人出门,来到东山山顶,一直走着、看着、想着……
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,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,我更加拼命的学习,每天都要学到深夜。终于在一次神木县四校对抗赛中迎来了转机。当时神木中学联合县里另外三所高中进行高考前的全面摸底考试。按照惯例,我没有考试资格,但那次我坐进了考场。没有桌子,自己搬一张坐在考场最后排,没有考号自己找一张贴上去,就这样我成了一名考生。恰巧的是,当天第一场考试的监考老师正是我高一时的班主任,他先看了一眼我的考号,又抬头看了看我,什么都没说,给我发了试卷。我心里很感激他,如果当时他直接把我揪出去,我内心那点仅存的自尊将会荡然无存。
几天后,班主任拿来一些奖品,我才知道这次四校对抗赛我语文单科获得了一等奖。又过了几天,传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,我所在的补习班班主任给我高考报了名,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,坐在教室里也似乎感觉名正言顺了一些。
高考动员大会结束后我就生病了,高烧不退,每天都要输液到深夜,母亲一直陪着我。我带病又一次参加了高考,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吧,高考那两天整晚都睡不着觉。就这样结束了高考,过了些日子,高考分数出来了,我考上了二类本科,虽然没考上多么好的大学,但一年的时间里我总成绩提高了一百多分,总算是有所收获。我当时很想再复读一年,我很有信心还能学的更好,可是综合考虑后最终还是放弃了,留下了些许遗憾。
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结束了,只有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,我才感觉到我又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学生。现在想想,我很感谢我的大学母校,在我最落寞潦倒的时候收留了我,让我成为一名大学生,圆了我的大学梦。2009年高考前几天的一个晚上,我与大学舍友彻夜长谈,触及心灵深处,有感而发,连夜写下这样一段话:
昨夜,吾与舍友促膝彻夜长谈,交谈者二三人,有谈童年者,有谈高中者,有谈大学者。每谈及补习生涯,吾自仰面长叹,叹人世之沧桑,万分懊悔,黯然伤神,全舍悄然,偶得湖南小生阵阵同情。兴极所至,便言语阻塞,欣然忘睡。有道是:“一年补习日,两把辛酸泪,三更诉舍友,四床皆惊然。”
交谈毕,吾亦难眠,忆家母于吾补习生涯所付辛劳,不禁深感不孝。于此之时,吾母憔悴面容,更现眼前,忽欲打个电话,方知夜已深矣!
如果可以,我想回到高一那年的秋天,可是如果也只能是如果……
正如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所说:“黄金时代在我们面前,而不在我们背后”。现在的我已参加工作,也一直没有放弃努力,始终相信自己曾经能做好的,今后一定会做的更好,一切的美好终将如期而至。